博爾赫斯大傳
[英]埃德溫·威廉森著
鄧中良,華菁譯
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
2014年1月
很多人熟稔那句:“我總想著,天堂大概就是圖書館那樣的吧。”它的作者是阿根廷文豪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博爾赫斯是20世紀西班牙語文學史上一個無法繞開的名字,他精美絕倫的小説與詩章,開創(chuàng)的“幻想美學”,讓全世界的讀者都為之著迷。
今年1月,英國人埃德溫·威廉森所著《博爾赫斯大傳》中譯本出版,該書是世界上第一部涵蓋博爾赫斯生平和全部作品的傳記,譯者為鄧中良、華菁。
在書中,威廉森以非常大的比重,極細緻地描述博爾赫斯交往的人和遭遇的事件以及時代背景,講述博爾赫斯在愛情、政治和文學方面,互相糾纏、影響的人生故事。在他的筆下,生活中的博爾赫斯,如同小説中一樣精彩且迷人。
記者採訪了華中師範大學文學院副教授劉淵,講解博爾赫斯創(chuàng)作的重要作品,展現(xiàn)一個更豐滿、更人性化的多層面的博爾赫斯。劉淵主要從事外國文學研究,近期正在撰寫有關博爾赫斯相關論文。
寫作帶有自傳性質
“我對我所講述的故事都有很深的體會,因而我總是用奇怪的意象象徵來表達,那樣人們就不會發(fā)現(xiàn)其實所有這些故事都是關於我自己的,都是我個人的經歷。”在聲名達到巔峰時,博爾赫斯曾向一位記者這樣坦白。
作品《文學信念之主張》中,博爾赫斯也寫道:“所有文學歸根結底都是自傳性的。”
威廉森深知這一點,只有理順了博爾赫斯一生的經歷,並盡可能把這些同博爾赫斯同期的作品聯(lián)繫起來,才能發(fā)現(xiàn)作品中個人經歷的痕跡。
他花費了9年時間,收集大量資料,試圖尋找博爾赫斯在解決或平衡自己思想上的矛盾的過程中,人格、政治立場,尤其是文學風格的形成與轉變。
比如,在對博爾赫斯年輕經歷的梳理中,威廉森發(fā)現(xiàn),博爾赫斯堅持要對自己年輕時的作品加以修改或者乾脆銷毀:20世紀20年代的三本散文集,被他全部刪掉,並要求活著的時候絕不再版。
威廉森認為,這些可能不是因為博爾赫斯對自己早期作品感到厭惡,而是想掩蓋住一些給他帶來痛苦的事實。
他提到,在博爾赫斯看來,偉大的創(chuàng)作家必須與“過去”訣別,以利於新的“創(chuàng)造”。這種“創(chuàng)造”不是為了向“傳統(tǒng)”開炮,碎其骨、革其命,而是為了告別“過去的陰魂”。
失明是博爾赫斯神秘主義的源頭之一
博爾赫斯出生於一個雖不富裕卻身世顯赫的古老家庭,從小受制于父母。懷揣文學夢的父親鬱鬱不得志,希望兒子能夠繼承他的衣缽;擁有貴族血統(tǒng)的母親則希望他重振家族聲威。博爾赫斯搖擺于兩個極端之間。
在威廉森筆下,青年時期的博爾赫斯軟弱避世,無法抵抗外在的欺辱,也無法解決內心的矛盾。“劍”成為了他假想的武器。
劉淵也提到,《堂吉訶德》是博爾赫斯最喜愛的少年讀物,他一直幻想以挑戰(zhàn)風車的堂吉訶德為榜樣。
小説《夢虎》中,博爾赫斯描繪了自己童年的一段真實寫照:一家人住在大房子裏“與世隔絕”,很少與鄰居們來往。正值學齡的他被“拘禁”在家裏,以家教代替學校教育。1911年,當他作為超齡兒童出現(xiàn)在小學課堂裏的時候,同學的欺負讓他不知所措,父親像老牧人一樣給了他一把短刀,並告訴他“讓他們知道你是個男人”。
父親對於博爾赫斯是一個矛盾的人物,一方面他敦促博爾赫斯要像個男人,另一方面又把他與世界隔離開來,禁錮在書房。博爾赫斯曾寫過一個小短劇,他把父親描繪成一個陰險的國王的俘虜,試圖去解釋父親很多自相矛盾的行為。
威廉森認為,此時的博爾赫斯,內心世界的一些主要觀點已經形成並根深蒂固——決鬥、短刀和劍的對比,以及自相殘殺。
家庭帶給博爾赫斯的,還有遺傳的眼疾。博爾赫斯出生時,父親已幾近失明。童年、少年、青年時代的博爾赫斯,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到有一片看不見的陰影在他周圍飄動與徘徊。1955年,博爾赫斯被任命為阿根廷國立圖書館館長之前,接受過8次白內障手術。
威廉森提及,失明是博爾赫斯神秘主義的源頭之一,讓他有了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吟遊盲詩人的感覺,可以大膽觸摸到世界文學的每個角落。
愛情觸發(fā)名作誕生
書中,威廉森事無巨細地鋪排出博爾赫斯數(shù)次失敗的戀情,在他看來,博爾赫斯曲折的人生經歷,尤其是愛情經歷,是造成他一生事業(yè)充滿斷層、後退和轉折的重要原因。
因為與堂妹諾拉·朗厄之間漫長和痛苦的感情關係,博爾赫斯甚至想到過要自殺,“幾乎毀掉了一個作家”。後來,他從不直接地談論這段經歷,但因為這次創(chuàng)傷,博爾赫斯停止了寫詩。
1944年底,諾拉一家因故搬出一直居住的別墅,這棟別墅也是二人曾經最常約會的地方。這一事件,觸發(fā)了博爾赫斯寫作自己最有名的的短篇小説之一《阿萊夫》,故事中自傳性質的潛臺詞被認為是他對諾拉失敗的愛情。
博爾赫斯把自己寫成了男主人公:一位無法忘記自己死去愛人的作家。而在文中,愛人的去世發(fā)生在1929年2月,也就是諾拉告訴博爾赫斯,希望能夠取消他們婚約的那段時間。在小説中,他寫道,男主人公每年在生日時,還去拜訪死去的愛人曾住過的房子。
劉淵提到,阿萊夫是博爾赫斯某種哲學理念的象徵。但博爾赫斯並不是一本正經地談哲學,而是在真假虛實、莊諧雜出地講故事,“目的是抒發(fā)感情”。
最終,諾拉嫁給了博爾赫斯文學上的敵人——先鋒派詩人吉龍鐸。而且某段時間還與博爾赫斯最憎恨的智利詩人聶魯達過從甚密。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博爾赫斯與兩人一直大相徑庭。
威廉森認為,因為這次經歷,符號、象徵和母題不斷縈繞出現(xiàn)在博爾赫斯之後作品中。
“在博爾赫斯終於找到愛情之後,他才把過去的陰魂驅散走,實現(xiàn)了一種寧靜感。”威廉森認為,博爾赫斯晚年與瑪麗亞·玉兒的愛情,補償了諾拉帶給他的痛苦,也使得他創(chuàng)作出《烏爾裏卡》、《沙之書》這些作品,寫出如“地老天荒的愛情在幽暗中盪漾”、“你是上帝戰(zhàn)士在我失明的眼睛前的音樂”般的美麗詩句。見習記者鄭汝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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