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端再造“新敦煌” 千年古跡擁抱數字化
博物館的未來是什麼樣子?在國際博物館協(xié)會發(fā)佈的2021年國際博物館日主題海報上,帶著虛擬眼鏡的人物頭像格外醒目,清晰勾勒出博物館數字化趨勢的未來圖景。在新冠肺炎疫情仍然在全球持續(xù)蔓延的當下,數字化對於博物館發(fā)展來説顯得更為迫切與重要。近日,敦煌研究院、法國吉美博物館和騰訊公司聯合開展線上跨國研討會,圍繞“文物數字化的未來”“文物數字化共用、傳播與保護”等議題進行深入探討,與全球文博機構共同分享數字化發(fā)展的實踐成果與經驗。
數字化是必然趨勢
“通過新媒體讓文化遺産被更多人看到,是我們的發(fā)展方向。”敦煌研究院院長趙聲良談起文博機構如何推進數字化時如是説。
敦煌莫高窟現有洞窟735個,其中保存完好、存有壁畫和彩塑的洞窟492個,壁畫4.5萬平方米。作為“守門人”,趙聲良最為記掛的是文物不可逆的衰退,“不是大片脫落,是顆粒化的漸漸損壞。一年、兩年看不出;十年、二十年,顏色明顯變淡。”
上世紀80年代末,在時任院長樊錦詩帶領下,敦煌研究院開始探索利用數字技術永久保存、利用石窟文物。趙聲良回憶,最早是用膠片相機記錄壁畫,因膠捲保存也會褪色,為保證圖像清晰,每張照片只能記錄很小的畫幅,一張壁畫需要成千上萬張照片拼接。30多年過去,伴隨技術進步,如今採集的圖像已達十億、百億級像素,完成數字化採集的洞窟累計也有200多個。
掌握數字化資料後,隨之而來的問題是如何利用。2014年,敦煌莫高窟數字展示中心建成,將數字化資料製作成影片供遊客們欣賞,給予他們完整、沉浸式的體驗。
“這一舉措的好處出乎想像。”趙聲良説。敦煌石窟前些年的遊客接待壓力始終不小,遊客往往集中在中午時段涌入,不但造成擁擠,激增的熱量和二氧化碳也可能對石窟壁畫帶來傷害。藉由數字展示中心的數字化展映,莫高窟大大推動了遊客預約、有序參觀。
此後,敦煌研究院在數字化探索的道路上邁出更大步伐。例如對外展覽方面,過往面臨實物重、運輸貴、保護難的問題,就連不少臨摹品都是不便移動的珍貴文物,一年組織2至3次外地展覽已屬不易。後來,無論是3D列印出洞窟框架、1:1還原莫高窟真實場景,還是利用數字化投影,動態(tài)展示壁畫效果,“活”起來的敦煌都受到參觀者們的交口稱讚,組織外地展覽的次數也增加至每年十余次。
1+1如何大於2
在趙聲良看來,對於敦煌研究院“保護、傳承、弘揚”的三大核心工作,數字化如今都意義重大,同時也需要更多力量參與合作,推進解決難題——在致力於保護的數字化採集方面,莫高窟還有約七成的洞窟有待採集。不少洞窟體積小、結構複雜,當下的採集設備無法進入,亟須更好的技術;在傳播方面,如何利用數字化開拓更多文物展示形式,依靠一部手機展示豐富文化,也是敦煌研究院一直思考的問題。
正是在這番背景下,2017年底,敦煌研究院與騰訊公司達成了戰(zhàn)略合作。“敦煌研究院積累了大量數字化成果,但這些成果如何轉化,在年輕人中産生影響力,利用科技力量讓更多人感受敦煌之美,我們希望能扮演‘連接器、翻譯官、新使者’的角色。”騰訊集團市場與公關部副總經理劉小嵐表示。
如何連接?一個是學術化的文博機構,一個是技術化的網際網路科技公司,要很好地連接到一起並不容易。參與敦煌項目的騰訊員工回憶,合作初期,敦煌研究院的老師們對娛樂化、年輕化的解讀非常謹慎:互動産品的文案中出現類似“大唐樂隊C位出道”等字眼,一開始會質疑沒有出處,但在項目組的進一步解釋後,也表示理解。另外,在一些産品需要對經典文獻故事增添旁白、對話時,也要求必須嚴格考據。
“我們一方面必須理解敦煌文化的專業(yè)度,懷抱嚴謹態(tài)度和敬畏心;另一方面不能丟掉對用戶的洞察,逐步將他們的需要與敦煌文化的精髓連接起來。”劉小嵐説。
2018年底推出的“敦煌詩巾”項目,就是雙方不斷磨合後的一個典型案例。莫高窟擁有400多頂藻井,但由於處在洞窟穹頂而常年被忽視。設計師們將藻井圖案與200多個壁畫紋樣進行數字化重構,組合成設計元素置入小程式。用戶只需滑動手指,便能將它們組合設計成獨一無二的“敦煌詩巾”。這一項目上線3個月便迎來250萬獨立訪客,超過莫高窟1年的線下旅客量。
“用戶有哪些需求、怎麼想,騰訊了解更多。和我們這種高度學術化的單位結合,文化便一下子散發(fā)出新的光芒。”趙聲良認為,數字化合作,1+1的效果遠大於2。
不僅是“敦煌詩巾”,敦煌研究院與騰訊還開發(fā)出“智慧錦囊H5”、敦煌動畫劇、點亮莫高窟等,並最終將它們整合進“雲遊敦煌”小程式這一官方平臺。“雲遊敦煌”小程式自去年2月上線,迄今已有近4000萬人次訪問。去年新冠肺炎疫情期間,敦煌石窟本體停止開放,“雲遊敦煌”小程式不僅讓公眾可以通過手機、網路看到敦煌,而且進一步延展了敦煌文化的影響力。
用戶不僅可以從藝術類型、朝代、顏色等維度探索壁畫,還可以體驗為壁畫填色創(chuàng)意項目,資助洞窟壁畫修復,定制“敦煌詩巾”並下單購買。未來,小程式還將為實地到訪敦煌的遊客服務,搭載購票和地圖等功能。可以説,一個不受時空阻礙,具有延展性的“新敦煌”正在新媒體端被搭建起來。
讓文博超越時空
“敦煌文化看似傳統(tǒng),距現代社會很遠,實則不然。”趙聲良介紹道,“壁畫記錄了古代生活的方方面面,每一朝的作品都體現著當時最時尚、最新穎的東西。很多東西放在現在也毫不落伍。”他相信,傳統(tǒng)文化歷經一代代人的傳承與守護,蘊藏非常豐富,關鍵在於如何傳播,令年輕人喜歡。
近些年與騰訊等外部機構的合作也給予敦煌研究院啟示,那就是文化機構必須面向社會,積極向大眾推廣專業(yè)學術成果。“年輕人就算沒有系統(tǒng)學習敦煌文化,也可以從中得到美的享受,感知到趣味,進而對傳統(tǒng)文化産生憧憬。”趙聲良説。
當下,敦煌研究院在數字化領域還有諸多探索亟待展開。今年3月,其與騰訊又簽署了新三年的戰(zhàn)略合作協(xié)議,雙方將成立聯合工作小組,引入AI病害識別技術、沉浸式遠端會診技術等,助力敦煌壁畫保護與修復;共同加強與海外敦煌文物收藏機構的文化交流,推動敦煌文化研究服務共建“一帶一路”;基於現有成果擴大新文創(chuàng)合作,以敦煌壁畫為原型創(chuàng)作30集系列動畫劇,進一步講好敦煌故事。
除了聚焦數字採集與傳播,趙聲良還將目光投射到更加遙遠的海外。2017年,敦煌研究院便曾啟動“數字敦煌”資源庫英文版上線,將數字資源庫的30個洞窟高清圖像進行全球共用。基於歷史原因,敦煌有大量文物流失海外,通過類似模式助力文物“數字化回歸”,趙聲良同樣抱有期待。
近些年,數字化技術還拉近了各國學者間距離。前幾年便曾有美國博士生告訴趙聲良,通過網路資料研究敦煌學已非常方便。去年“雲遊敦煌”上線,更多海外的朋友向他表示了對於這款小程式的喜愛。
法國吉美博物館主席索菲·瑪卡裏歐也非常贊同趙聲良的觀點。她認為,借助數字化,文化將超越時間,例如遊戲等形式將讓年輕人穿越幾個世紀,潛移默化地進入敦煌文化;文化也將穿越地域乃至國界,大家可以共同分享和保護文物與歷史。
敦煌研究院名譽院長樊錦詩曾提出,時間是不可逆的減法,隨著時間流逝,文物將逐漸失去光彩。在劉小嵐看來,數字化技術正是這一過程中為數不多做加法的機會,這樣的加法將最終超越時間和空間的阻隔,讓文化的故事得以永久保存及傳頌。
記者:鄭 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