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huán)球時報綜合報道】自臺灣民進黨上臺以來,臺日之間曖昧動作頻頻。如果説日本對臺窗口“日本交流協(xié)會”改為“日本臺灣交流協(xié)會”,臺灣對日窗口“亞東關係協(xié)會”改名為“臺灣日本關係協(xié)會”是小動作,日本總務副大臣赤間二郎“打破45年禁忌”訪臺,則讓輿論譁然。日臺關係看起來越來越熱,這是因為臺當局“媚日”,還是緣于東京對臺灣的“戰(zhàn)略算計”?從民間到官方,臺灣和日本究竟如何看對方?《環(huán)球時報》駐臺北和日本的兩位資深記者提供了他們的觀察。
他們如此“俯視臺灣”
提到“日本”總稱“我國”的“臺灣朋友”
【環(huán)球時報駐日本特約記者 蔣豐】對日本人來説,臺灣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存在。從甲午戰(zhàn)爭臺灣被割讓,到1945年臺灣回歸中國,50年的殖民統(tǒng)治讓很多日本人對臺灣有著複雜的情感。《環(huán)球時報》記者初到日本時,語言學校裏一名日本老師談到與一名“臺灣朋友”的交往經(jīng)歷,至今讓記者印象深刻。
這名“臺灣朋友”出生在日本殖民時期,從小接受日語教育以致無法流暢地使用中文。她的丈夫也是臺灣人,隨日軍出征時戰(zhàn)死在中國徐州附近,靈位進了靖國神社。日本戰(zhàn)敗後,有一次“臺灣朋友”來日祭拜丈夫,與這位老師聊天時提到日本總是用“わが國(我國)”,讓對方非常奇怪。有一天,日本老師終於説漏了嘴:“臺灣現(xiàn)在好像不歸日本管轄了。”“臺灣朋友”馬上愣住了,好一會才喃喃道:“我現(xiàn)在只會講日語,我丈夫也是為日本戰(zhàn)死的,那麼我是哪國人?”
2016年12月12日,日本一家右翼媒體發(fā)佈的一項民調結果顯示,關於“你對亞洲哪個國家(地區(qū))最感親切”,59.1%的受訪者選擇“臺灣”,高居榜首。該調查選取20-80歲的1000名日本人為對象,被認為頗具代表性。
如果在日本最大的網(wǎng)路搜索引擎雅虎上輸入“日本與臺灣”,跳入眼簾的用詞甚至讓人感覺有點肉麻:“日本與臺灣為何相思相愛至此”“日本與臺灣不變的牽絆”“日本如何能拋下臺灣”“臺灣是日本的生命線”……可見,以年輕人為主的日本網(wǎng)民對臺灣的情感也很不一般。
不同視角的“後花園”
日本人對臺灣有好感,一是因為臺灣文化中有很多日本殖民時代殘留的東西,讓日本人産生了文化親近感。記者的一位日本朋友説,日本人到海外,只有在臺灣上廁所不會感到彆扭,因為臺灣的廁所在清潔程度、人性化方面與日本不相上下。還有一位日本朋友告訴記者,在臺灣旅遊時,如果遇到語言不通的情況,即使在比較偏僻的地方用日語去問老人或年輕人,能解決問題的概率也超出想像。在臺灣,很多商店有日文標識,似乎臺灣依然是日本的“後花園”。
“後花園”之説,對於日本學界或許另有含義,那就是情誼之外戰(zhàn)略方面的思考。被稱為“臺灣研究第一人”的日本學者淺野和夫,著有《激變亞洲政治地圖與日臺牽絆》《日臺是命運共同體》等書。他的觀點在日本學界屬於主流。
淺野和夫認為,日本與臺灣長時間存在的各種強大聯(lián)繫,使兩者成為天然的盟友。從政治上看,臺灣對日本鉗制中國大陸、掌握東亞地區(qū)主動權有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即使美國放棄臺灣,日本也不能。如果出現(xiàn)美國淡出東亞的趨勢,日臺就要聯(lián)合起來,共同抗衡中國大陸。從經(jīng)濟上看,臺灣地處日本通往馬六甲海峽運輸通道的關鍵位置,一旦失去臺灣,會對日本的能源通道造成致命打擊。而且在日本統(tǒng)治時期,臺灣的經(jīng)濟結構實際上被塑造成一種與日本互補的關係。即使此後日臺解除殖民關係,經(jīng)濟聯(lián)繫依然緊密。
正是基於這種判斷,2005年10月淺野和夫帶領一幫學者,首度提出日本版的“與臺灣關係法”草案,要求將日臺關係“法律化”“制度化”“公開化”。
代代相傳的“臺灣幫”
有這樣的民意基礎,日本政界自然是順水推舟,不斷加深“日臺關係”。其實,早在197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後不久,岸信介(日本首相安倍晉三的外祖父)就于1973年3月組織152名自民黨國會議員成立“日華議員懇談會”,挑選31名少壯派議員組成“臺灣幫”別動隊——“青嵐會”,其中充斥著石原慎太郎等極右翼分子。
“青嵐會”歃血為盟,帶有濃烈的封建暴力色彩,根本目的就是反對日臺“斷交”,破壞中日友好關係。雖然“青嵐會”于1979年解散,但“日華議員懇談會”卻發(fā)展成了一個超黨派的國會議員聯(lián)盟。截至2014年3月共有284名各黨國會議員是該聯(lián)盟成員,佔議員總數(shù)的一半左右。而安倍晉三受外祖父岸信介影響,繼承親臺思想和行動,更步其後塵成為了“臺灣幫”的急先鋒。
1996年,在臺灣舉行所謂“總統(tǒng)直選”時,當時步入政壇不久的安倍措辭強硬地批評中國大陸妨礙臺灣選舉。次年,他在接受《政界》雜誌採訪時赤裸裸地聲稱:“被稱為未來‘臺灣幫’的一員也無所謂。”2008年,安倍在出席“臺北駐日經(jīng)濟文化處”代表許世楷的歡送會時稱:“美日領導人不能與‘臺灣的總統(tǒng)’直接對話是很奇怪的事情,今後要解決這個問題。”由此不難理解,上個月月底,安倍晉三在首相官邸會見訪臺的自民黨人士時強調:“臺灣是與日本共用價值觀與利害的重要夥伴。”
安倍的弟弟岸信夫也深得家族“親臺”遺傳,他不僅是日本國會“日臺青年議員聯(lián)盟”會長,還于2014年2月提出制定日本版“與臺灣關係法”的動議。2015年10月,蔡英文還未當選臺灣地區(qū)領導人時,安倍家族邀請她前往安倍晉三家鄉(xiāng)山口縣“散心”,岸信夫全程陪同。去年5月蔡英文當選後,岸信夫率日本議員代表團前往參加就職慶典。
日本資深媒體人本田善彥曾撰文説,日方親綠人士對臺灣“親日政權”上臺不掩飾地表露高度期待。但他同時寫道,日本對臺灣事務感興趣的一群人,因中國大陸因素,對臺灣有著一股不尋常的親近感和同情,他們或許對臺灣充滿善意和熱情,但其思維卻是基於臺灣順從日本的結構下産生的,因此會不自覺地流露出對臺灣下指導棋的傲慢。
在日本政界,老一批“臺灣幫”除了理念、利益因素外,骨子裏還有一種深厚的“臺灣情結”。在他們看來,“統(tǒng)治臺灣”曾經(jīng)代表著“大日本帝國的榮光”。這是他們心中最難被改變的東西。眼下,日本不斷出現(xiàn)升級“對臺關係”的動作,很值得警惕!
他們這樣“仰視日本”
不意外的“哈日族”
【環(huán)球時報駐臺北特約記者 張遜】“哈日”,這是一個創(chuàng)自臺灣的詞彙,“哈”是閩南語“非常想要”的意思。1996年,一個臺灣女孩以“哈日杏子”為筆名,出版漫畫《早安日本》。作者自述,她22歲第一次到日本就愛上日本,於是創(chuàng)作“哈日癥”女主角“阿杏”,因為太喜歡日本,她做出種種異於常人的變態(tài)行為。
臺灣人“親日”不是秘密。最近臺灣一家基金會公佈民調結果,顯示在臺灣人最喜歡的國家中,日本排第二,第一是新加坡。其中35 歲以下年輕人、民進黨認同者,喜歡日本超過喜歡新加坡。更耐人尋味的是,臺灣媒體報道這一消息時,有的稱“臺灣人最喜歡的國家竟然不是日本”,有的直稱“意外”。
為什麼“意外”?日本是臺灣民眾最喜歡的旅遊目的地——2015年,臺灣到日本旅遊人數(shù)達379萬多人次,2016年達429萬人次。更具指標意義的是,2011年日本大地震,臺灣共捐約70億元新臺幣(九成來自臺灣民間),相當於全球其他地區(qū)捐給日本的總和。數(shù)額之巨連日本人都驚訝。今年3月,日本NHK電視臺特別製作一個節(jié)目,探討臺灣為什麼捐這麼多錢給日本。一名在臺灣居住多年的日本作家訪問了臺灣各行各業(yè),結論是:“流行文化”和“歷史因素”搭起臺日友誼橋梁。
“流行文化”不用多説,在臺灣人尤其是年輕人眼中,日本是時尚的代表。自上世紀80年代末,日本音樂、影視劇、動漫、電玩等流行文化傳入臺灣,吸引大批粉絲。臺灣樂壇翻唱日文歌曲,電視綜藝節(jié)目模倣日本橋段,偶像劇改編自日本漫畫。
“歷史因素”不外乎日本殖民臺灣50年。大陸人對此或許很難理解,但透過幾個人物便可理解那個時期對如今臺灣的影響。
3個軌跡迥異的歷史親歷者
第一個是李登輝。李登輝上臺後,通過修改教材,美化日本殖民統(tǒng)治。1997年推出的中小學教材《認識臺灣》,除將臺灣歷史從中國歷史中切割外,評價日本殖民統(tǒng)治也正面多於負面。島內修改歷史課綱的序幕自此拉開。
李登輝這麼做,除了政治算計,也有其個人原因。日據(jù)時期任臺北市議員的陳逸松,在臺灣光復後任“考試院委員”,後來到大陸全國人大常委會任職,是位傳奇人物。據(jù)他女兒介紹,陳逸松曾表示,“阿輝仔(李登輝)”對日本人不夠了解,他趕上日本殖民政府的溫和政策,只看到了日本的一面。
日據(jù)初期殘酷血腥。據(jù)當時日本總督府報告,日本佔領臺灣前8年,共有3.2萬人被日方殺害,超過當時總人口的1%。後期雖然殺戮少了,但直到中國抗戰(zhàn)爆發(fā)前後,日本才推行包括“皇民化運動”在內的溫和政策。1923年出生的李登輝因此更名為“巖裏政男”,而比李登輝年長16歲的陳逸松堅決不改。
臺灣最後一位政治死刑犯陳明忠比李登輝小6歲,他考入日本學校後備受欺侮,和日本同學打架都不許贏,讓他意識到自己原來是中國人。這位著名左派加統(tǒng)派人士民族感情鮮明,曾有香港導演邀請他在電影中飾日本黑道人物,當他聽説是打敗中國人的日本人時,當場拒絕。但有一次,一個記者問他:既然這樣,為什麼習慣被人稱為“陳桑”,且讀日文書?不管陳明忠的民族感情如何強烈,他成長在日據(jù)時期,接受的是日語教育,這是事實。
如同電影《海角七號》中的茂伯説流利日語、唱日本小曲一樣,“哈日杏子”也介紹説,她爺爺生於1912年,從未説過喜歡日本,但小時候爺爺會唱日本歌給她聽,會請她代買日本的東西,晚年生病時還用日語與她交談。
一位臺灣中國文化大學的學者認為,日據(jù)時期到臺灣的日本人,畢竟是少數(shù),大多數(shù)民眾極少能接觸到真正的日本人,且當年社會比較封閉。而與日本人接觸多的臺灣人,很多是殖民統(tǒng)治的獲益者。比較1949年國民黨到臺灣後,他們中間不少人更懷念日據(jù)時代。
來自“上國”的“嘉南大圳之父”
在臺灣,有不少有名的日本歷史人物,八田與一是其中之一。八田是日據(jù)時期的一名技師,他設計修建了烏山頭水庫和嘉南大圳工程,使得缺水多鹽的嘉南平原變成大米倉,因此被稱為“嘉南大圳之父”。前述中國文化大學學者説,雖然八田與一比其他日本人對臺灣友好,但也不過是協(xié)助日本殖民統(tǒng)治的工程師,實在配不上這麼高的稱讚。
臺灣第一位留日法政博士許介麟,堪稱最了解日本的臺灣學者之一。他曾公開批判“日本政府推動臺灣現(xiàn)代化”的説法是本末倒置。許介麟專門寫了《日本殖民統(tǒng)治讚美論總批判》。他説,當時臺灣經(jīng)濟富庶,在沈葆楨、劉銘傳等治理下,已有初步的現(xiàn)代化基礎。而日本作為殖民者,通過掠奪臺灣大米、糖、木材等,加上甲午戰(zhàn)爭後獲得的鉅額賠款,才奠定締造現(xiàn)代化帝國的基礎。
但是,不但臺南市設立八田與一紀念館、命名八田路,甚至有議員提議設“八田與一紀念日”,馬英九當政時也高度肯定八田與一的貢獻。日本雖然不喜歡“親大陸”的馬英九,“友日”卻是馬當局重要的對外政策之一。
很多臺灣人明白,日本對臺灣從來都是“上國心態(tài)”,如一位臺灣學者所説,上世紀70年代美國與中國大陸關係正常化剛露曙光,“日本便以百米競賽速度”趕去與北京建交,但在對外關係上,臺灣沒有更多選擇。
如今,民進黨將加強與日本關係作為對抗大陸的一環(huán),面對日本更是“委曲求全”。綠營“立委”多次組團訪問日本,連“臺灣哭,日本也哭,日本笑,臺灣也笑”這種諂媚的話都能説出來。今年,日本駐臺機構更名及日本總務副大臣赤間二郎訪臺,被媒體解讀為是日本對臺友善的標誌。但臺灣與日本目前的兩個核心矛盾——釣魚島與衝之鳥礁漁權問題,福島核災食品進口問題,都觸及民眾切身利益。臺灣要付出多大代價“親日”,真需要好好權衡。
[責任編輯:張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