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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戡著書批臺灣教育:天下沒有白念的中學

      時間:2010-12-08 10:48   來源:中華讀書報

        李戡,李戡的爸爸李敖,我,和讀者你們,十七歲時也曾拿起一把無形的“刀”,從此人生砍成兩半。但李戡的方式最奇特:他出了一本書,《戡亂記》,一刀砍斷臺灣教科書想在他腦袋裏塞進的垃圾,再一刀砍斷整個島嶼想包圍他的窒息窩囊。

        洪流把我們衝在一起,聚首于一本十七歲孩子寫下的早熟之書,共同聲討六十年不變一路可惡的歷代教科書。 ——陳文茜

        師大附中是臺灣頂尖的學校,三年前,我以低於建中一分的分數(shù)考進了這所學校。過了三年,附中使我變得外向活潑,但在思想方面與學校的多元開放校風一點關係也沒有。附中校風相當自由開放,各類競賽、社團活動的創(chuàng)新多元都是其他學校少見的。然而,在課業(yè)方面並沒有如外界想像的輕鬆,隨堂考或平時考並不比國中時少,不少班級的自習課仍被考試佔據(jù),放學時間也延遲許多。

        在某些學科方面,我對老師的作為相當不以為然,尤其是國文科。學校老師大多數(shù)畢業(yè)于師範學院,但相對於學風的自由開放,許多老師卻剛愎自用,助紂為虐。當然許多人不相信這一點,我本也不願相信,但在被老師暗算,經(jīng)歷各種荒謬怪誕的事情之後,我對老師的性格有了深刻的了解。

        這篇文章記載我在附中三年觀察到的種種現(xiàn)象,包括學科的教學與考試模式和附中特有的活動等。在學科教育方面,更有見微知著的作用。從師大附中,我們可以看到學校內為外界所不知的現(xiàn)象,不但反映出其他學校的內部作業(yè),也是活生生教改失敗的體現(xiàn)。

        我的兩位國文老師

        一年級的老師教學認真盡責,經(jīng)常主動加課。老師常與我在走廊上談話,師丈是我父親的忠實聽眾,在美國居住時由老師將一集集的《李敖笑傲江湖》節(jié)目錄影帶寄去。在一年級休業(yè)式那天,我與老師在辦公室長談許久。對於期末考題目的不妥及老師在第一堂課説作家陳冠學是“現(xiàn)代陶淵明”一事,我委婉表達了疑惑和不滿。老師承認確實不妥,但要將古代人比擬現(xiàn)代人,只得從這些現(xiàn)代作家中勉強選出一位。

        事實上,根本沒必要將現(xiàn)代人與古代人相較,因為兩者的時空環(huán)境迥異,然而這種心態(tài)在“臺灣文學”隨處可見。在空洞的歷史文化背景下,沒有過去的著作可以比較,只好拼命沾上中國文學的邊。將陳冠學比擬陶淵明這一畸形組合便誕生了。魏晉以來,從未有人敢以當代陶淵明自居,怎料得一千五百年後在臺灣忽然出現(xiàn)個陶淵明,這在中國歷史上恐怕是絕無僅有的怪事。另一例就是將《臺灣通史》與《史記》相比,《臺灣通史》不過是地方上的歷史,本來默默無聞。到了今天的臺灣,卻能與《史記》並駕齊驅。追根究底,“臺灣文學”沒有如《史記》、《資治通鑒》與《紅樓夢》的著作。在這種極度缺乏內涵的情況下,只得一面排斥中國文學,一面盼望能以“臺灣文學”銜接上它。

        二、三年級時的國文老師正好是班級導師,為人親切盡責。在教授龍應臺的課文時,老師指出龍應臺實際上是“自由民主鬥士”的投機分子,並強調殷海光、李敖等人才是爭取言論自由的先驅。當然,這或許與我坐在臺下有不少關聯(lián)。但比起其他只會照本宣科、跟著課本美化作者的人,老師的這種精神在現(xiàn)代是非常難得的。但老師還是犯了作為國文老師的通病,即是從“制式作文”來評判學生的寫作能力。有好幾次作文題目太過無聊,我隨便寫寫交差了事。老師便把我找去談話,説我篇幅過短、主題不明等等,並指導我“寫作技巧”,要我多花時間練習作文。不知等老師看過這本書後,想法是否還與當時評判我的作文時一致。

        制式作文

        古代湯顯祖和袁枚等文人都擅長寫八股,但從不將自己的八股文編入文集裏。學校的作文我也寫得很好,但我始終瞧不起它,因此不屑公開發(fā)表。

        為什麼説高中作文是制式作文?因為它不僅生硬地限定了寫作格式,多數(shù)的題目又了無新意,使學生過於注重文辭修飾,而忽略了寫作本質。其中,最無意義的當屬抽象性的題目,只能讓學生用盡各種譬喻、轉化和誇飾的修辭,將一種東西描繪得天花亂墜,思想方面卻顯得貧乏;尤其在引經(jīng)據(jù)典方面,學生永遠只會那幾句,甚至加入了現(xiàn)代作家的“名言”,缺乏豐富的學識。有補習班特別研發(fā)了“作文公式”,列出數(shù)十個常考題目,提供各題的寫作架構,使學生在考試時能迅速掌握寫作流程。補習班此招一齣,學校老師當然加以反擊,抨擊補習班這套“作文公式”發(fā)揮不了效果。然而,針對聯(lián)考這種水準的題目,套用“作文公式”確實是方便又能拿高分的捷徑。

        不論各校的題目水準,也不談補習班的猜題精準度,聯(lián)考的試題一齣來,恐怕令所有平時認真練習寫作的同學瞠目結舌。如今年初的“學測”,題目為“漂流木的獨白”,要求考生想像自己是一個颱風天的漂流木,描寫劫後余生的心情與體悟。這種無聊幼稚的題目,竟可作為大學聯(lián)考試題。另外,閱卷人員也證實,這次風災南部民眾受創(chuàng)最大,文筆自然更為動容,分數(shù)自然大大提升。同一個題目竟然可以因為考區(qū)不同而影響分數(shù)高低,這恐怕也是現(xiàn)今教育的怪象之一。

        拿高分的基本條件是:首先要用五花八門的譬喻法描述風景。暴風雨來襲後,再用天花亂墜的誇飾、幼稚的擬人修辭描述經(jīng)過。最後再用哭爹喊娘的語氣總結。這種東西我當然寫不來,因此我用較有趣的方式作答,改寫《黃河頌》歌詞作為開頭:我站在高山之巔,望溪水滾滾,奔向西南,驚濤澎湃,掀起萬丈狂瀾……想當然爾,這種題目我一定得不到高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絕不是因“黃河”而被扣分,畢竟閱卷老師的程度還遠跟不上。

        學校國文教師整體程度

        我的兩位國文老師都是認真盡責的老師,當然其他國文老師也有許多優(yōu)點。然而整體看來,我認為師大附中的國文老師程度不高。程度不高的因素主要表現(xiàn)在老師的內在修養(yǎng),附中以學風開放自由聞名,然而國文老師們的教學視野是出奇的狹小,做了許多不光彩的舉動。

        附中的國文科有舉辦“每月一文”的活動,就是指定一個題目,讓所有同學投稿參賽,優(yōu)勝的作品展覽于“至善樓”川堂。在一年級的上學期,班上的國文老師指定一個作文題目為作業(yè),剛好就是“每月一文”的題目。我記得非常清楚,那次是北京奧運那年5月,題目是“喜歡”。於是我以北京為主題,描述我喜歡新舊北京交替的美。過了幾天,老師私底下跟我説,我的文章是全班寫得最好的,原本想幫我投稿這篇文章,但因為閱卷老師有意識形態(tài),因此不建議我去參賽。從那時起,我第一次了解師大附中的開放多元校風不完全是真的,至少在國文科方面是假的。

        上課內容及方式是了解老師程度的方法之一,但評價總是因人而異。相較于老師個人的教學模式,指定的作業(yè)及考試題目顯得較為客觀。然而每位老師對教授班級指定的作業(yè)多大同小異,如出版社的“語文練習”、“補充教材”、指定的作文題目或是一些報告等。因此,“國文科教學研究會”所負責的全校一致的作業(yè)及大型考試,最能夠代表一個學校整體國文教師的程度。

        (本文摘自《李戡戡亂記》,李戡著,生活婷婷色婷婷开心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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