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君達到學生家中訪問。圖片來源：人民日報

　　T恤、休閒褲，瘦削、精幹，看上去，很難想像張君達已經(jīng)65歲。2012年，這位浙江新華教育愛心基金會(簡稱基金會)理事長六上大涼山。崎嶇險峻、貧窮落後的大涼山區(qū)，他已經(jīng)去了十幾次。

　　“你説山區(qū)的孩子最需要什麼？”談起感受，張君達很直白：“穿得暖？這麼多年沒保暖，他們也都活下來了。吃得飽？很多地方有了營養(yǎng)午餐，這也不是最急需了。他們最需要的是好的老師。沒有好的師資，他們永遠走不出大山。”

　　他拿出一張拍自路上的照片：一個女孩背著比成人還高的木柴，躬著的上身幾乎與地面平行，“你看她的眼神，沉重、無奈，令人心疼。”然而，要破解這道難題談何容易。大涼山不乏支教志願者，但艱苦的條件讓很多人熱情而來、半途而廢。

　　“我不會依賴熱情。一定要持續(xù)，不持續(xù)就沒有意義。”從2011年起，張君達就開始構(gòu)想一個完整的支教計劃，他想到了“珍珠生”。

　　2008年，退休臺商張君達從臺灣知名人士王建煊手中接下基金會理事長的重任。那時，“撿回珍珠計劃”剛起步。他出錢又出力，在他手中，基金會已累計捐助23800多名“珍珠生”。從2010年起，喜報頻傳，“珍珠生”幾乎百分百上了大學。2014年，第一批“珍珠大學生”就要大學畢業(yè)了。在“拼爹”的年代，基金會籌建“珍珠生人才銀行”網(wǎng)站，為“珍珠生”求職提供幫助。與此同時，能否讓這些資質(zhì)優(yōu)、能吃苦的“珍珠生”到山區(qū)支教呢？

　　在北京、上海、成都等地舉辦的十余場“珍珠大學生”聯(lián)誼會上，基金會邀請王穎，一個在大涼山區(qū)支教過半年的四川女孩，講述親歷：吃水要自己挑、房子漏雨還會漏雪……聽了介紹，“珍珠生”們在隨後的問卷調(diào)查中，大部分選擇了“願意支教”——因為可以回饋社會，因為公益實踐是人生好經(jīng)歷。“在收入上，他們大多選擇的是每月500元以下。”張君達感動又欣慰。

　　雖然還有一年多的時間，基金會已經(jīng)行動起來。有著30多年經(jīng)商經(jīng)驗的張君達想得很細。支教需要學校、當?shù)卣呐浜希麄兿日业揭凰献鲗W校。支教生將分成3至7人一組。團隊式支教，可以彼此照應，有問題也能討論。每個人支教時間不能太長，“一年就好，住在山上，讓女孩子嫁給誰？”支教結(jié)束，基金會要幫他們找工作。對這些學生，企業(yè)一定青眼有加。張君達透露，一個上海企業(yè)已經(jīng)表示，他們不但願意接收支教生，還願意捐助他們支教的費用——每年每人約17000元左右。

　　不出所料，各方對“珍珠生”支教計劃一片好評。張君達興奮中不乏清醒：“第一年，一定要小心翼翼，不跌死就不錯。如果在試點學校成功，再考慮複製到昭通、甘孜、麗江等其他地方……”

　　張君達説自己最大的優(yōu)點是“勤快”，勤跑，也勤於動腦。“做基金會也要有創(chuàng)新、有前瞻性。”他坦言，隨著國家實力增強，符合條件的“珍珠生”越來越少，“今年我們已經(jīng)考慮要縮減一些沿海地區(qū)的名額，向西部、偏遠地區(qū)傾斜。或許再過些年，就沒有多少需要幫助的‘珍珠生’了，那時我們做什麼？”

　　2012年3月，在大涼山區(qū)實地調(diào)查時，他發(fā)現(xiàn)，山區(qū)仍然重男輕女，小學五六年級，每個班女孩子就只剩下寥寥可數(shù)的幾個。5月，基金會與布拖縣一所學校合辦了兩個女童班，資助她們完成小學6年的生活、學習。他們聘請生活老師，從疊被子、刷牙教起，張君達説，“女生教育很重要，不是有人説嗎？‘改造一個男人，改變一個人；改造一個女人，改變一家人。’”

　　2012年12月的一天，天寒地凍，張君達一行風塵僕僕，突然出現(xiàn)在布拖的合作學校裏。校長聽到消息，從外面匆匆趕回時，張君達和工作人員正在清點“女童班”的人數(shù)，算床位、算被子。

　　事後，張君達語帶狡黠，“我就是要他們知道，我會突擊檢查。”他比一些企業(yè)老闆還強調(diào)品質(zhì)，強調(diào)監(jiān)督機制，“監(jiān)督不到，寧可不做。信任對基金會更重要。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出問題，你就完蛋了。”

　　“撿回珍珠計劃”起步時，張君達每年從北走到南，和新招收的“珍珠生”一一面談，有時間還到學生家中訪問。一旦發(fā)現(xiàn)有學校招收的“珍珠生不符資質(zhì)”，立刻縮減合作人數(shù)。而他也與合作學校約定，不吃飯，除了在食堂與“珍珠生”餐敘外，他會自帶速食麵。他説，吃飯就免不了喝酒，“帶著酒氣怎麼見學生？”實際上，還有一個好處他沒説，不吃請，也就沒有卻不開的情面。

　　“人生不能規(guī)劃。”張君達説，退休時，根本沒想會走上這條路——一年超過150張的機票或車票；跑山區(qū)，坐車“顛到死”，走山路，“上山十步一歇，下山一路摔”……比起那些打打高爾夫球、到世界各地旅遊的朋友來説，他簡直是自討苦吃。

　　為什麼還樂在其中？張君達用臺灣音樂人陳志遠作曲、賴聲川作詞的《如果有一天我不在，樹在》做了回答：“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請你望遠處看，我的孩子，安詳?shù)奶飯@會給我最大的欣慰，和平的大地，是我最大的安息……”對他來説，“珍珠生”就是他種下的一棵棵小樹，他更希望“珍珠生”們未來也都能成為種樹人。

　　鏈 接：撿回珍珠計劃

　　專門資助品學兼優(yōu)寒門之子的助學計劃，喻指失學的他們?nèi)邕z落在塵土中的“珍珠”。由臺灣知名人士王建煊發(fā)起。2007年至2012年，基金會與大陸111所高中合作，設立463個珍珠班——學校為“珍珠生”免學費、住宿費，基金會為每人每年提供2500元生活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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