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攤經濟如何升級
青年經濟説
地攤經濟如何升級
夜市熱鬧非凡,叫賣吆喝聲此起彼伏,一位攤主正在向顧客介紹自己的産品
地攤讓城市迎回了煙火氣,也讓很多人端上了“飯碗”。但也給城市管理者提出了新問題:“現在興起的地攤要跟以前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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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桃,10元1斤”“臭豆腐,12元1份”“耳環(huán),15元兩對”……6月5日,夜幕降臨,在北京一條臨近地鐵的街上,擺滿了地攤,吆喝聲不時響起。
當晚8點,90後女孩盼盼打車到這裡搶到了一個小攤位,開始了人生第一次擺攤經歷,本打算只開個張,沒想到不到8點半,就賣出去了3件首飾。
然而,在盼盼看來,擺攤仍具有不確定因素,什麼時候可以擺攤,在哪可以擺,這些都不明朗,“希望能有個正規(guī)的擺攤地點”。
近期,一些以擺攤為生的人每天不用四處遊走;一些上班族下班後搞起了“副業(yè)”,“後備箱集市”重現江湖;還有一些人摩拳擦掌,加入“地攤老闆群”,商討“擺攤大計”。
擺攤熱重新興起
老霍和朋友開車到這條臨近地鐵的街上吃飯,正好碰上了大家擺攤。他吃完後發(fā)現路上堵車。於是,他打開車後備箱,拿出遊戲機存貨,往地上一坐,支起了攤兒。不一會兒,就賣出去一臺,賺了幾百元。
“擺攤就是加人氣。”作為一家大型化粧品店的經理,老霍平時擺攤賣的大多是高端化粧品,一套上千元,不過他坦言很少有人會在地攤上直接買,擺攤只是一種引流方式。平時,他都把東西放車裏,走到哪兒,攤兒就可以擺到哪兒。
來自安徽的陶女士擺攤11年。2009年,在開店10多年後,她和丈夫無法負擔高額的租金,就擺起了地攤。“開店拴人,不開門就等於往外掏錢。”每天下午5點左右,她和丈夫用三輪車裝上五六大袋子鞋,騎到人多的地方去賣,一晚上收入兩三百元。收攤時間根據不同地點,從晚上9點到12點。如果晚上收入超過300元,他們就會一直待到很晚,“哪舍得休息呢!”
陶女士見證了地攤的發(fā)展歷程。她回憶,早些年地攤很火,最擠的時候攤兒挨著攤兒,一點間隔都沒有。去晚了,攤位就沒有了,只能讓關係比較好的攤主,擠出來一個小攤位,“哪兒都滿滿噹噹的,攤兒遍地開花兒”。
“那時,早上即使眼睛睜不開,也想著趕緊去拿貨,不然晚上沒得賣。”陶女士先後賣過拖鞋、雨傘、襪子等多種物品。2013-2014年,蘋果手機特別火,她就開始貼膜,最好的時候一晚上能掙上千元。
擺攤的人之前或多或少都與城管打過交道,老霍也不例外。他説,如果被城管抓住了,一般一次罰款500元,有一次,他連貨帶車都被城管扣了,交了6000元才贖回來。
陶女士表示,除了要與城管打交道,有時被罰款之外,隨著網購的興起,地攤也受到很大的衝擊,東西賣不上價了。兩年前,陶女士找了一份保潔工作。現在,每天下班後,她給孩子們做好飯,還是會出來擺攤補貼家用。6月3日,她在家門前的路上擺攤賣襪子,據她觀察,路上人少了很多,現在一晚上大概能掙幾十元。
在這波擺攤熱中,有的企業(yè)通過擺攤招人借勢宣傳;有人開著豪車到夜市擺攤,主要是為了“炫富”;還有一些父母帶娃擺攤練膽量。
6月5日,7歲的軍軍(化名)帶著他的貼紙、書籍上了街。他想通過擺攤,買個水彈槍,同時也想給媽媽買個戒指。軍軍的母親表示,“擺攤的想法是他自己提出來的,想讓他通過自己的努力有所收穫。”
58分鐘,他賣光了所有臭豆腐
對於更多人來説,擺攤是不得已的生存選擇。擺地攤低門檻、低投入、低風險,成了一些人的謀生之路,特別是疫情之下,很多人的工作受到影響,擺攤成了他們快速“回血”的一種方式,也成了一些企業(yè)自救的路徑之一。
但對於50多歲的老何來説,擺攤是一份事業(yè)。2013年開始,老何的老伴兒開始騎三輪車沿街擺攤賣烤冷面。因為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找不到合適的工作,老何跟老伴兒倆人索性都擺攤了,相互也有個照應。
今年兩會過後,老何聽説有些地方開始允許擺地攤了。他騎上車到以前經常去的幾個路口轉悠,發(fā)現一些人已經開始擺攤了,“去晚了還沒位置”。他就拉上媳婦,各騎一輛三輪車。烤冷面6元,加個烤腸8元,一輛車一晚上能賣五六百元。
以前,他們經常站在路口張望,擔心被城管發(fā)現。2017年老何被城管收過車,交了500元罰款才拿回小車。從那以後就很小心了,只要沒有客人來買東西就坐到車座上,隨時準備跑。有時候剛擺上十幾分鐘就得挪動挪動,繞到附近,等城管走了以後再回來,“人家下班咱上班”。
最近擺攤六七天了,他只遇到過一次城管。他説,現在管理比以前好多了,只要不佔道,城管也基本不會太管。
疫情之下,一些餐飲企業(yè)的經營受到重創(chuàng)。江西萍鄉(xiāng)市餐飲協會會長、萍鄉(xiāng)市萍水相逢餐飲管理有限公司負責人周海波表示,疫情期間,餐廳的損失在300萬元左右,自3月18日復工復産以來,餐廳的營業(yè)額從1000元,逐漸漲到現在的1萬元,也只有疫情前的三分之一,店裏仍有半數員工未上崗。
支個夜宵攤讓更多員工復工。6月2日晚上,在取得了城管的同意後,周海波帶著新研製的夜宵食品麻辣小龍蝦和烤雞爪,在店外擺起了攤兒。
當天晚上,夜宵攤來了六七桌客人,營業(yè)額約為2000元。周海波表示,受疫情影響,消費者不願意出門吃飯。顧客向周海波表示,非常喜歡這種形式,只要店舖堅持下去,一定會火。
與此同時,多個地攤聚集在一起會産生“聚集效應”,有利於提高攤主收入。6月4日晚上8點,50多歲的鄭國軍準時來到攤販聚集的“夜市”,這是他第一次來這裡。58分鐘,他賣光了當天準備的所有臭豆腐。然而,前一天,在另外一個地方,他把這些臭豆腐全賣光,已經是淩晨一時了。
地攤火熱的背後是消費需求在釋放。有人驅車一個多小時,專門來找地攤,他們表示:“想吃地攤很久了,苦於無處可去。”
在一家點評網站工作的瀟瀟(化名)告訴記者,有一次下班路過臭豆腐攤,本來想買一份,當時手上拎的東西太多了,沒買上,後來就再也沒看到了。“今天終於吃上了。”吃之前,她還順手拍了張照片。
一位女士在路過鄭國軍攤位時,向中青報·中青網記者表示:“從疫情到現在,感覺一下子活起來了。”
“看不出這裡支過夜宵攤”
地攤讓城市迎回了煙火氣,也讓很多人端上了“飯碗”。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數字經濟研究院執(zhí)行院長盤和林表示,小小的地攤對穩(wěn)定弱勢群體、低收入群體就業(yè)有獨特作用,同時,還可以拉動消費。
據成都市城管委公佈的數據,截至5月28日,成都市設置臨時佔道攤點、攤區(qū)2230個,允許臨時越門經營點位17147個,允許流動商販經營點20130個,增加就業(yè)人數10萬人以上。
多地出臺政策為地攤鬆綁。據不完全統(tǒng)計,已有成都、南京、濟南等27地明確鼓勵發(fā)展地攤經濟,主要包括允許在規(guī)定範圍內的佔道經營、設置臨時攤點、柔性執(zhí)法等。5月28日,成都升級“五允許一堅持”措施,進一步加強對地攤的管理。
地攤火爆之下,也有一些問題值得關注和完善。比如,環(huán)境污染、消防安全隱患該如何處理?地攤缺乏相關執(zhí)照,産品品質和食品安全等問題如何把控?出了問題,誰來負責?
很多攤主都考慮到了衛(wèi)生問題。周海波表示,在開設夜宵攤時,每個桌子下都放了兩個垃圾桶,在收市的時候,會將污漬清理乾淨,“看不出這裡支過夜宵攤”。
對於老何來説,一個比較安穩(wěn)的擺攤位置來之不易。他在三輪車旁邊綁了兩三個垃圾袋,專門清理攤旁的垃圾,看到旁邊其他攤位有垃圾,他也會提醒收好。“國家照顧我們這些人,我們也得守規(guī)矩,起碼環(huán)境不要弄太臟了。”
不過,依然有一些衛(wèi)生問題難解決。6月5日,北京市三間房城管執(zhí)法隊隊員對雙橋地鐵站附近街道佔道經營的流動商販進行了勸離。執(zhí)法隊員表示,佔道經營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環(huán)境臟亂差。可以看到,地攤附近的一個垃圾桶裝滿了垃圾,未進行垃圾分類。
“現在開放地攤是一個好事,卻給城市管理者出了一道難題。”周海波表示,未來地攤一定更規(guī)範,並且更便民。
“現在興起的地攤要跟以前不一樣。”盤和林指出,當前,地攤要更加注重服務品質和品質,更需要精細化管理。盤和林建議,在一定區(qū)域內劃定攤位規(guī)範經營,這樣既鼓勵了地攤的發(fā)展,又提供了一些不可或缺的服務。過去有些城市打擊小攤小販,但給市民生活帶來種種不便。事實證明,擺攤與城市管理並非存在不可調和的矛盾,需要適度管理。
盤和林認為,城市管理者需要思考,未來地攤怎麼發(fā)展、怎麼管理,怎麼貼近老百姓、提供他們所需要的公共服務、在神經末梢更便民?如果地攤出現了噪音、污染等,城市管理者要儘快去監(jiān)管解決,而不是在一開始就一禁了事。
本版圖片由中青報·中青網見習記者 李若一/攝
中青報·中青網見習記者 趙麗梅 李若一 記者 王林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