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簡史》《解憂雜貨店》《白夜行》,在書店琳瑯滿目的書目當中,這些書總是被擺在最顯眼的位置。但也有不少書接連幾個月無人問津,躺在書店或倉庫不起眼兒的角落裏“黯然神傷”。對於這些充滿失落感的滯銷圖書,北京開卷信息有限公司近日公佈了一組數(shù)據(jù),年銷售數(shù)量小于5本的圖書,竟佔全部圖書品種的34.5%。這也是國內(nèi)首個滯銷書數(shù)據(jù)報告。
驚人數(shù)字 三分之一圖書年銷量不足5冊
根據(jù)開卷監(jiān)測系統(tǒng)統(tǒng)計,從2014年1月至2017年10月,綜合實體店、網(wǎng)店及零售三個渠道數(shù)據(jù),年銷售數(shù)量小于5本的圖書,佔全部圖書品種的34.5%;年銷售數(shù)量小于10本的圖書,佔全部圖書品種的45.19%。也就是説,每年至少有三分之一以上的圖書品種可能要面臨報廢的命運;每年接近有一半的圖書品種只能堆在倉庫里落灰。
該統(tǒng)計還顯示,2016年,全國新華書店系統(tǒng)、出版社自辦發(fā)行單位年末庫存65.75億冊(張、份、盒)、1143.01億元。這些年銷量不足10本的圖書,為每年價值千億碼洋的出版業(yè)庫存,貢獻了重要力量。
《出版人》雜誌記者虞洋分析,過去4年間年銷售小于5本的圖書中,佔總品種數(shù)量最多的是包括世界各國文化、經(jīng)濟、科學技術、社會歷史、哲學等方面的綜合類圖書,其次是生活休閒類圖書,第三是社科類圖書,科技類圖書是所有圖書品種中佔比最小的。過去4年間年銷售小于10本的圖書中,佔總品種數(shù)量最多的前三名為:綜合類圖書、語言類圖書和文藝類圖書。
虞洋還提到,少兒類圖書由於最近兩年市場的快速發(fā)展,在品種幾乎呈幾何指數(shù)增長的同時,也産生了巨大數(shù)量的滯銷書。許多抱著湊熱鬧心態(tài)加入的非少兒社生産了大量滯銷的少兒圖書。相比之下,科技類圖書的表現(xiàn)十分搶眼,無論是年銷售小于5的圖書品種,還是小于10本的圖書品種,均呈現(xiàn)出比較明顯的減少趨勢。而社科和文藝類圖書的表現(xiàn)比較穩(wěn)定。
第一站:書店 三個月賣不掉就可能退書
為了跟蹤滯銷書的命運,記者來到了第一站——書店,走訪了西西弗書店這樣的連鎖書店,也走訪了萬聖書園這類獨立書店,還走訪了中關村圖書大廈等大型書城。在此過程中,記者不斷遭到“婉拒”,較為“傷腦筋”的滯銷書,成了銷售方不願觸及的“敏感”話題。
好在中關村圖書大廈相關負責人耐心解答了諸多問題。“對於重點書,我們每天都要進行庫存、銷售的核查,賣得好的多添,銷量不佳的自然面臨淘汰的危險。一般6個月銷售不好,就會先清退副本。”中關村圖書大廈科技文藝部經(jīng)理孟娜如此説道。此外,也有業(yè)內(nèi)人士透露,網(wǎng)上書店、實體書店的滯銷書,清退時限通常設定為3個月至6個月。
孟娜還用圖書掃碼槍進行了演示,只要一掃圖書ISBN碼,3個月銷量、當天銷量、本週銷量、上周銷量等數(shù)據(jù)全都一目了然。她用掃碼槍掃過《歲裏春秋》,這本書前幾天還賣出過一本,目前處於“安全階段”。接連掃過的幾本文藝書,儘管談不上暢銷,但基本上都保持一定銷量。
事實上,並不是所有圖書都執(zhí)行一樣的退貨標準,對於中關村圖書大廈尤其如此。孟娜説:“有保留價值的科技專著,流轉(zhuǎn)速度慢,有可能兩年賣不出多少,但我們還是會保留。”她解釋,中關村圖書大廈周邊科研院所、高等學府多,如果這類圖書也像其他類別一樣進行清退,可能就會造成積壓。“這對於書店來説,承受的壓力也很大。”
“越是大眾類圖書,可替代品種多的,銷售週期就越短,所以出這樣的書會冒更大的風險。”孟娜説,公版書同樣面臨滯銷的危險,“所以我們只留人民文學出版社、上海譯文出版社、譯林出版社等權威版本的圖書。”
好幾家書店的負責人都談及,“不是説滯銷書完全不賣了,它們的命運往往一波三折,也有可能重新獲得新生。”西西弗書店(來福士店)店長介紹,東直門來福士商圈的讀者群定位為白領和小資,經(jīng)管類、散文雜文類、生活休閒類均為暢銷書,然而在另一商圈周圍都是大學,讀者群多為大學生,暢銷書自然會有所不同。“作為連鎖書店,圖書因此都會呈現(xiàn)一種流動狀態(tài)。”孟娜也表示,除了諾貝爾文學獎、茅盾文學獎等文學熱點外,學校學習或者機關團購也會改變滯銷書的命運,讓其走上二次配貨的道路。“其實滯銷不是一個固定的詞語,更是動態(tài)的概念。”
第二站:圖書配送中心 眾多暢銷書一樣遭遇退貨
對待“滯銷書”,市場有一套嚴格的規(guī)則:先從書架上撤下,再進入書店倉庫,緊接著運到圖書配送中心,其命運從此變得更加撲朔迷離。為此,我們又跟蹤至第二站——北京臺湖出版物會展貿(mào)易中心。
臺湖出版物會展貿(mào)易中心擁有12萬平方米的倉儲配送中心,這裡成垛成垛堆放的圖書,一眼望不到邊,場面頗為壯觀。配送中心的退貨分揀線更是忙碌,從書店退回的書經(jīng)掃碼進入流水線,傳送帶兩側(cè)各有75個出口,共150個口,每個口對應一個筐,代表了150家出版社。所有的書在傳送帶上緩緩移動,經(jīng)過數(shù)字化的分析後,滑落進代表各家出版社的“筐”內(nèi)。“我們一小時分揀三千冊,一天兩萬冊。”北京臺湖出版物會展貿(mào)易中心副總經(jīng)理趙恒説。
記者注意到,幾乎各家出版社都有圖書被清退,即便是那些知名大社也未能倖免。其中專業(yè)的書目更首當其衝,例如《中國人家庭餐廚設計觀》《跳出設計做設計》等等。那些市面上的暢銷書會紛紛現(xiàn)身,如董卿主編的《朗讀者》、斯蒂芬·金的《先到先得》、王小騫的《獨木橋自橫》等等。“機器會對數(shù)據(jù)進行自動分析,通過搜索書目的銷售記錄進行分類,那些銷售情況比較好的就重新入庫,銷售不好的會分出來直接打包,退回出版社。”趙恒説,因為很多時候,這本書在這個店賣不動,而在其他店可能走勢好。
據(jù)趙恒觀察分析,滯銷書大約有幾類,新書出版的品種一年得有十幾萬種,書店空間有限,只能是留下好賣的、有保留價值的。此外,一些版權到期的書,或者因為其他的原因出版社要求退的書目,也在其中。對於這些滯銷書,最後要打包,並堆放至一個大托盤上,一般一個出版社擁有一個或幾個大托盤。這些書會靜靜地等待著,它們盼著被出版社拉走。
第三站:出版社倉庫 10%的圖書最終化為紙漿
這是位於通州區(qū)的某出版社倉庫,佔地2萬平方米,貨架每排長達100米,分為上中下三層,一排共有300多個托盤。工人們每天都很忙碌,他們一邊接納剛從印刷廠印出來的“新生兒”,將其發(fā)往各大圖書賣場,同時還會接到從各大書店退回來的“棄兒”。充滿希望的新書和遭遇淘汰的圖書,在此聚會,頗具特殊意味。
一位工人介紹,每天退回來的圖書多少不等,這些書經(jīng)過挑選後,品相好的會繼續(xù)上路,發(fā)往各大圖書賣場。即便有的書已退回過多次,依然會掙扎著繼續(xù)上路。但實在命運不濟,就只好被打入“冷宮”,長久在倉庫裏呆下去了。“我到這個倉庫兩年了,我看這一排書也在這裡堆了兩年了。”這位工人説。
這排書就堆放在倉庫的第二、第三層架子上,灰頭土臉,顏色黑黃,看起來很久無人翻動了。堆放的圖書中,有大量教輔圖書,如教學生如何寫作文的。也有一些生活類用書,像菜譜、手工製作之類的書。厚厚的灰塵中,還分辨出不少裝幀可謂“豪華”的地圖。倉庫負責人説,一年圖書流量至少有幾百萬冊,大約10%的圖書最終會化為紙漿。這些圖書是否處理掉、何時處理,都由出版社説了算。
資深出版人王磊透露,“對於出版社而言,每年庫存保持一定數(shù)量,超過某一年限就會進行報廢處理,一般至少都是三五年,有可能更長。”他説,原因在於報廢處理涉及資産問題,不處理一直存放的話就可以按定價作為資産,但是如果報廢了,價格連幾十分之一都不到。“當然,出版社也會結(jié)合自身的財務情況進行分析。”
倉庫中的工人也見過出版社對於殘書、滯銷書的處理方式,場面相當冷酷,“用刀劈,用筆畫,用漆噴,這麼一處理,書就不能要了,之後就裝車運往紙漿廠。”滯銷書的命運也到此終結(jié)。
[責任編輯:楊永青]